李斯,楚國上蔡一小吏。其見吏舍廁中鼠食不絜,近人犬則驚恐;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而無憂。「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李斯領悟之倉鼠論,今人亦不失有感,同為人,為何有人衣食無憂,有人家境貧寒,不外乎取決於個人家庭條件與工作環境等方面鋪墊。
家庭基礎作為先天條件不能改變,李斯只好通過後天努力創造條件。從荀卿學帝王之術,提升與豐富自身才學。學成,度楚王不足事,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西入秦。此點甚重,一個人想要改變自身處境,尋求平臺需要先審時度勢,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好平臺衍生資源多,同時我們亦需要註意個人可否施展才華。當然個體未進入平臺之前,怎知個人能否發揮能量的後話,故擇木而棲的宏觀方向優先考慮。
斯辭於荀卿:得時無怠,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遊說者之秋也。詬莫大於卑賤,悲莫甚於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讬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李斯功力心急切與否,因不處其社會而無知,人應握機力爭、立誌而為精神可取。
至秦,李斯求為秦相呂不韋舍人。近水樓臺先得月。李斯以強秦之勢與六國關系,說秦王滅諸侯,並六國,成帝業。怠不急就,諸侯復彊,相聚約從不能並。秦王有統一天下之心,聽計而行。李斯求得良處,遇事主,楷思究竟人在擇處,還是天擇其人?
事業並非一帆風順,韓人鄭國作註溉渠間秦,秦宗室大臣請秦王逐客,斯諫逐客書流傳千古,文以客助強秦脈絡,類比女樂珠玉,暗示秦王不應重物而輕人。同時,文心圍繞「大一統」之目標,分析逐客內虛而外樹怨於諸侯,以動秦王,李斯官復原職。楷思:一是秦帝國並六國非一朝一夕,其乃數代君主勵精圖治之功,繆公求士、孝公用商鞅之法、惠王用張儀之計,為政治家亦不可操之過急,河海不擇細流就深也;二乃秦先主相對開明,交流廣泛,敢於製度創新,故能勝之。
二十余年,秦一統天下,尊主為皇帝,以斯為丞相,明法度,定律令,同文書。夷郡縣城,不立子弟為王,功臣為諸侯者。鹹陽宮群臣宴招,博士仆射周青臣等人稱頌秦始皇武威盛德;齊人淳於越勸諫,無封子弟功臣為支輔,卒有田常、六卿之患,何以相救?兩者相爭,實則分封製轉為郡縣製過程之利益牽扯。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是必萬事師古?這其中可能製度轉變太過猛烈,沒有漸進心理緩沖。私學議上令,異趣為高,似乎為其輿論表象突顯,爾後才有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
始皇崩於沙丘,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以兵屬蒙恬,與喪會鹹陽而葬」。書已封,未授使者。高謂公子胡亥謀,胡亥既然趙高大行之言。高怎謂丞相斯,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胡亥為太子。一是李斯與蒙恬之功謀高低,李斯與扶蘇之親疏。蘇即位,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裏;二是未見秦免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卒皆以誅亡;三是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裏。長有封侯,世世稱孤。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以為寒心。
李斯自保還是迷戀權力不知,以其明拒言行似乎無奈懦弱。此等大事怎可無深思熟慮與謀劃。
一是蘇即位,蒙恬為相,以公子扶蘇剛毅武勇性情,老臣或有善終,只道李斯似乎從未考慮過功成身退,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何激流勇退亦是大智慧,千秋萬代永續乃癡人說夢,物禁大盛,物極則衰,荀卿之言何曾想;
二是偽造詔書,立胡亥為太子,李斯與胡亥關系幾何,高乃教習胡亥之師,親疏利害關系不分?悲之輕信胡亥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詘於口,是為平日身在朝中失察;
三是若斯真迷戀權力,怎無布局之勢,太子人選竟不為自身所控。
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秦二世嚴法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而遠骨肉。公子十二人僇死鹹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
法令誅罰日益刻深,又作阿房,治直、馳道,賦斂愈重,楚戍卒陳勝、吳廣等乃作亂。李斯恐懼,重爵祿,乃阿二世意,督責益嚴。二世被高居禁中,群臣不得見,諸事由高決斷,此時李斯竟仍未察覺宮中之變與趙高之間,諸侯已畔才想直言勸諫,斯空有一腔社會治理才能,全無政治鬥爭精神,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公子十二人、十公主之死,李斯毫無覺醒,猶記斯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其政治聯姻之家皆破,斯無憤怒,實屬怪哉!
趙高案治李斯,斯仍以為可以不死,自負其辯,有功之七罪上書,書不得上。趙高使其客十余輩詐為禦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辭服。斯以聖賢之理說昏庸之君,天真之,成王敗寇,失在政治情商失察、同勢布局空缺也。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鹹陽市。死前謂子曰:「我想和你再牽黃狗一同出上蔡東門去打獵追逐狡兔」。
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文/王宜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