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七十章: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道德經》五千言易知嗎?當然不容易。長期以來,我非但對它沒什麼感覺,還對它極度嗤之以鼻,覺得玄之又玄之所謂「道」簡直就是胡扯,既然看不見,摸不著,無法被感知和思議,那麼怎麼證明它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頭腦之臆想!

伴隨學習科學而來的經驗實證主義思想深入骨髓,我認為既然無法被感知和證實,那麼所謂「道」當然是不存在的,至少是存疑的。既然「道」之真實性都是個問題,那麼整部《道德經》五千言還靠譜嗎?何況,《道德經》的言說方式是直接給出結論的格言箴言式言說,卻缺乏對結論的事實和邏輯論證過程,對我這個凡事皆要求數學式證明和物理式試驗驗證的邏輯理性和科學主義者來說,此等言說豈非是毫無根據之獨斷!既然如此,那麼《道德經》還有什麼值得讀呢!

既然已經認為它是神神叨叨,貌似深刻,實則毫無價值之胡言亂語,我又怎麼會去深究和參悟它呢!由於成見是如此之牢固,長期以來我都對它極度排斥,甚至到零六年底,我已經三十四歲,文冰老師跟我談起《道德經》的時候,我還是一臉鄙夷不屑之色!直到零九年,這一年我三十七歲,這是一個人精神自十九歲左右進入極度我執之黑暗後,經過將近二十年的曠野精神流浪重歸天道之靈性成長關鍵節點,我才突然對《道德經》中的某些話若有所感,比如「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之類的話。但對《道德經》之整體,仍然缺乏細致深入的領會和把握。

零九年我讀通了黑格爾的《小邏輯》,真正懂得了辯證法;一一年我讀通了《莊子》,寫下了《莫若以明•莊子內七篇釋義》一書,在參透《莊子》的過程中,我掃除了一個關鍵之方法論障礙:就是經驗感知和邏輯理性只能認知現象事物,對終極本體之道,只能通過回歸內在精神體證,以超理性的本體直觀來把握它;而且對《莊子》之深入參究,也為我研讀《道德經》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按理說,這個時候我就可以研讀《老子》了,但比較而言,我還是更喜歡《莊子》一書汪洋恣肆,詼詭譎怪之言說風格,《老子》一書的簡單古奧對我來說依然顯得太過質朴和缺乏風情了。

直到去年年初,我才決心系統深入地研究《道德經》,於是買讀了三十余本學院或民間的研究著作,卻沒讀到一本愜心之作,這些作者是如此之缺乏精神體證,如此沒有屬靈的感覺,以至於讀得我心情沮喪,一般是翻幾頁就把書扔了。本來是打算讀完能買到的所有相關研究著作的,卻再也沒有信心和狀態繼續讀下去了。

我才發現,與我研究《莊子》時讀三十本研究著作卻難得有一本好書一樣,這幫冬烘學者和雞湯炮制者寫的《老子》研究著作也好不到哪兒去。本來,我試圖借鑑綜合所謂老莊研究成果這種想法就是錯誤的。因為讀透老莊這類道書之關鍵並不在於知識,而在於修行體證,那麼這一大幫並無修行體證,並沒有開悟的瞎子盲人摸象般的胡亂猜測之作又有什麼值得讀的呢!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故此,讀通《道德經》之關鍵並非是你已經積累了多少學問知識和思想作為基礎,這些所謂用頭腦智性發展出來的知識,非但沒有多少幫助,反而會造成很大的障礙。甚至也不是你積累了多少人生經驗。相反,卻是你是否有一顆純真質朴的赤子之心,是否能夠超越感官感知而有屬靈的內在體證,或是否已經開悟。如果有體證,那麼憑藉你的靈性體證來跟《道德經》直接對話就好了。如此來讀,真的就是「吾言甚易知」,然而,是否甚易行,又值得討論了。

《道德經》所要求的無非是節制欲望,超越知識而回歸道德本體,過簡單質朴,本真自然之生活,這看起來的確是「甚易行」的。然而這卻恰好是一個各種五花八門的頭腦知識泛濫的時代,是一個物質極度豐富和欲望極度被刺激和膨脹的時代,是一個人心極度虛偽和墮落的時代,既然如此,要實現此種回歸也就變得極度困難了,因為需要舍棄太多名利欲望和身份地位的誘惑,這種斷舍離是一門非常之艱難的修行和功課。能讀懂《道德經》並且知行合一行出來的人是非常少的,我在知方面或者還可以,但行方面就差了,既然踐行得不夠,那麼此所謂「知」是否真知也就很值得懷疑了。真是「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啊!

「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整本《道德經》五千言都是言之「宗」和事之「君」,因為它太濃縮,太概括,太有涵蓋和穿透力了,它的智慧貫通形而上形而下,在精神修行,治理國家,政治斗爭和人際關系等各個領域皆有提綱挈領之指導作用。但世俗眾生因為自己靈明之暗昧,卻無法參透其奧義,故知者寥寥。然而,智慧之寶貴價值不在於一時讀懂和追捧它的人之數量多少,有時候,一本書一種思想,在某個較短的時間之內,喜歡的人越多,非但不能證明它的優秀和珍貴,反而是它極度平庸世俗之表現。不過,如果超越一時一地,把它放置到整個人類文明之時空尺度下來觀照,則結果將大為不同。在人類文明史上,《道德經》一書的發行量僅次於《聖經》,研讀它的學者如過江之鯽,不計其數;研究它的書籍則是汗牛充棟,車載斗量。

既然如此,對我這樣一個寫作者而言,你是想寫一本膚淺庸俗,投俗眾所好,馬上就為許多人追捧然而時過境遷卻旋即無人問津的書呢,還是試圖撰寫一本如《道德經》一般千百年之後還有無數人想要閱讀的書呢!余將矢志於後者,雖不能至,心向往焉!(網絡資料匯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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